为了孩子的自由,请先忘记你的道德感 | 少年商学院

为了孩子的自由,请先忘记你的道德感

为了孩子的自由,请先忘记你的道德感

         这是少年商学院微信(ID:youthMBA)的分享文章,作者粲然是作家、妈妈、亲子阅读爱好者;原文发表于纽约时报中文网。我们已与之联系授权。

         写骑鲸之旅的绘本笔记后,经常有爸爸妈妈问我,我孩子8个月(或者1岁、18个月)了,有什么非读不可的书?按我一路走来的浅薄经验,我觉得在最早期选择亲子共读绘本时,大家可以轻松些。就好像孩子学说话从单词开始一样,最早期的绘本,和宝宝们交流最基本的生活常识,最基本的情感,最基本的动作。近似俄罗斯方块刚开始时稀稀疏疏下落的五颜六色的方砖,也许宝宝们时而喜欢时而不喜欢,也许无用,但总不会出大问题。

但是,当“砖块”形成壁垒,单词组成表达实义的句子,亲子共读进入“必须给予经验”的阶段,就需要非常谨慎。

绘本——不,可以说,哪怕语句最繁复的书本都有太多留白。当亲子共读进入“有情节的故事”,对父母来说,这个添砖加瓦的过程更映射和凸显你的内心。我经常分不清,什么时候该悬崖勒马地闭嘴,让孩子自己自我领悟;什么时候该关键时候推进一把,让我们的旅行更深入幻想王国。什么时候该屏蔽自我经验,不给他们的自由设限;什么时候该呼唤自己所有的人生洞见,向他们敞开胸怀:“即使我经历了那么多岁月,却仍然和你站在一起,对世界满怀爱意。”

回到绘本本身,在共读中,很多时候父母读给孩子的,不是“太少”而是“过多”了。我们背负太多道德和经验,背负太多以往受到的欺骗、生活留下的怨言在读书。我曾经看到有人在绘本《妈妈的红沙发》购买记录下留言,说:“这个沙发的颜色太俗艳了!而且妈妈画得也不像正经女人。”还有人指责《野兽出没的地方》:“孩子生气时还引导他做野兽,这种书太可怕了。”这样留言的人,我几乎能想见他们一面共读,一面对孩子耳提面议,谆谆教诲做人的道理,对绘本进而对家庭、对社会义愤填膺的样子。当你抱着这样的偏见和情绪时,请马上暂停亲子共读下去,放你孩子耳根清净地堆积木去吧。

我认为,亲子共读需要把道德评判减少到最低,真正自然开阔的心灵不需要是非好坏羁绊。从这个角度上说,宫西达也的恐龙系列、小猪和狼系列是那么可贵,它们打破了“狼和恐龙是凶残、恐怖的”这样的童话形象。孩子需要意识到,万物的灵魂都有善的一面,生活是诙谐的,爱会在所有地方取胜——而不仅仅只在好人的心里获得成功。

因此,在我的孩子米尼快满两岁,全面进入“情节故事”阅读的这段时候,我尽量剔除道德批判的故事。对一些对人生下判断的书也保持警惕。

比如安东尼·布朗的知名的《看看我有什么》。

《看看我有什么》描述了一个“什么玩具都有”的孩子杰米和一个“只是插着口袋闲逛”的孩子山姆的故事。杰米一而再再而三向山姆炫耀他的玩具:自行车、棒棒糖、足球、猩猩玩具装、海盗服……,但这些玩具却给杰米本人带来了撞伤、肚子疼、管理员的斥责、被狗追、被海盗殴打的厄运。一无所有的山姆却一路畅通地进行自己的闲逛。

我一直没想好要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跟米尼说这本“仇富”的绘本。我担心这本书面临两个很危险的陷阱。一方面,没有玩具的孩子会觉得需要认同“占有许多玩具的人最终会倒霉”这个结论,如果孩子在他们的经验和现实中没有找到类似有力的支撑,可能会认为这本书“撒谎”。而另一方面,有许多玩具却又敏感的孩子可能因为这本书描写的情节而背负上许多顾虑,因此享受不到玩具所带来的所有乐趣。

总之,这是一本让我觉得困难重重的书。可我又经常反问自己,这些预设的困难究竟是来源于书本,还是我的内心。对“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样的预言,我们成年人时而满怀期待,时而满心畏惧。对两岁的、充满超现实经验的孩子来说,这句话仅仅是偶发、令人发笑的一段旅行,一个埋伏的可能性、一个无常,如此而已。

在这个角度上,《看看我有什么》的处理远逊于大卫·夏农的《鸭子骑车记》。

《鸭子骑车记》说的是一只鸭子,它冒出“疯狂的主意”,偷偷骑起停在农场里的自行车。它遇到了:认为它“愚蠢”的牛、认为它“会摔伤”的绵羊、认为它“没有真功夫”的狗,认为它“浪费时间”的猫,认为它“怎么骑都没我快”的马,认为它“不守规矩”的鸡……可它还是心无旁骛地享受骑车的乐趣。后来,一群孩子把车停在农场里,动物们乘人不备,都骑上车,在农场里打着转。它们异口同声地说:“真好玩!”“鸭子你这个主意真棒!”故事的结尾,是鸭子……又看上了拖拉机!

我非常喜欢这本绘本。作为不敏于行的成年人,面对新事物我也常常是众多围观心态中的一员。在这本绘本中,作者并没有处理出“鸭子因为骑自行车得了某某冠军”或者“那些腹诽鸭子的动物们自食其果”这样的补偿性结尾。它只是对孩子明朗的心,和我们这样层层包裹的心一视同仁地呼唤“一起玩吧”、“动起来的人生真有趣!”

共读到某个时候,你会发现,那些“坏人得逞一时,最后受到处罚”的书会调动孩子一时的专注力,他们着急听到结尾。但是,他们真正发自内心喜爱的,是那些抛弃道德观和教条,幽默,接纳所有行为的开放型绘本。那些绘本往往是最高级的,流传最广的,好吧,也是得奖最多的。

就像你会被一本老套路的畅销书吸引目光,但你的心灵只会向意味深长的经典一再致敬一样。

这样的书,在米尼的书架上还有《大卫不可以》系列,《和甘伯伯去游河》系列和《晚安,大猩猩》。

米尼和我还共读过一本比较特殊的书:《彩虹色的花》。

《彩虹色的花》说的是从初春原野上冒出来的彩虹色的花,乐于分享自己的快乐。她把自己五颜六色的花瓣分给了需要帮助的小蚂蚁、小蜥蜴、小鸟、小老鼠……风越来越大,冬天再度来临,她的最后一片花瓣被风刮跑了,彩虹色的花折断了,白雪覆盖了大地。但在雪地上,突然升起一道彩虹,动物们在光的照耀下,想念彩虹色的花。故事的最后,太阳再度升起,春天来了,彩虹色的花又开放了。

也许是天性使然,从一岁多开始,米尼就表现出对“拯救、死亡、孤独”相关词语和形象的兴趣。作为一个忧心忡忡、看过许多因为盲目沉浸以所谓牺牲而耗费自己人生价值之时代悲剧的母亲,我一直不愿意给他读这本书。

可是,这本书里有一个非常棒的小情节。彩虹色的花对各种动物一再忘我的给予——这时,冬天来了,她最珍贵的最后一片花瓣不是赠送给什么人,而仅仅是被一阵狂风吹走了。

这个情节,使本书的作者从所有“牺牲套路”丛书中凌越而出:生命不仅仅是付出和分享,最珍贵的时光往往是被风沙岁月浪费的。但没关系,死亡不是结局,生生不息才是生命的真相。

米尼两周岁前半个月,我拿出《彩虹色的花》读给他听。他果然敏感地、长久地凝视着“彩虹色的花折断”的那一页。“折断了?”他问我。“没错,这样的冬天,彩虹色的花死了,”我说。

后来我把他带到千手观音像前。“瞧,这个姐姐,她想帮助很多很多人,所以她长出了许多许多手,每当有人喊‘救救我’的时候,她就伸出一只手,像彩虹色的花给出一个花瓣一样。因为她帮助人的心愿那么宏大,所以她的手数也数不清。”

“手上有船呢!还有花呢!还有齿轮!”米尼辨认着,欢欣鼓舞地说。他把千手观音叫做“彩虹色的花姐姐”。

他两岁的那个夜里,我们信步走到教堂前。这是米尼第一次见到教堂。“医院?”他辨认着十字架,说。我跟他说了耶稣复活的事。“彩虹色花叔叔?”他默默听完,抬起眼又问。

我松了口气。我是说,像我这样普通又总是周转不灵的妈妈,在育儿过程中,竭力在自由和公共秩序中为孩子争取着空间。所幸有那些美丽的词:幽默、快乐、行动力、自然、宽阔……以及那些像彩虹色花一样的先贤,在护佑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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